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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
 经过那一天的“震撼教育”,骆子杰终于知道,原来要维系这样一家店是这么的不容易,原来这么多年来,欣美都是这样一个人从早忙到晚,却从来都不喊苦、不抱怨。

 这才是扎扎实实的活着,每天都为了午餐、晚餐这两顿饭忙得不可开,一天接着一天,几乎不能休息。虽然累,但是从欣美脸上的笑容,就可以知道她乐在其中。

 这样的欣美真的深深吸引了骆子杰,让他既是心疼,又是佩服,一开始他或许只是想找个落脚处,但现在这间便当店就像是装上磁铁一样将他紧紧住,让他想要逃离也难。

 既然要留下来,骆子杰知道自己必须改变心态,不能再有一丝不甘愿,不能再想着过去的自己有多风光。

 他承认,一开始确实不甘心,总想着当年怎么这么倒霉,不过从事两次内线易就被抓到;之前曾经任职的公司也真狠,一见他落水,别说是伸出援手,简直就是立刻翻脸不认人。

 但是他只要看见欣美辛勤工作时那挂在脸上的淡淡笑容,既知足又开心,再闻到店内满室熟悉的饭菜香,他的心忽然都静了下来。

 饼去再风光,那又怎样?

 路不是自己选的吗?这一路上犯下种种错误的人也是他自己啊!敝得了谁?

 是!曾经有大好的机会把握在手中,是他自己没有好好把握,误入歧途,既然如此,他就必须为当年做的错事付出代价。

 骆子杰承认,他开始学习欣美,更讶异欣美竟是如此好的榜样,她知足,对工作乐在其中,更乐于助人,看看左邻右舍对她都是称赞。

 也或许是因为骆子杰实在不想承认自己是个笨手笨脚的人,不想承认自己只会拖累欣美,所以连着几天在店里帮忙工作时,他都非常专心,迅速的掌握装便当的技巧,以免再有打翻便当这种浪费食物的蠢事发生。

 空闲的时候,他抱着最新版的地图不停查看,想要弄清楚这一带目前到底长什么样子,当然这是因为他不希望自己下次送便当时又找不到路,不但让那些穷人家饿肚子,甚至还得让欣美再跑一趟。

 因此不过才几天的时间,骆子杰已经进入状况很多,装便当与送便当的工作已经完全由他负责。每天中午十一点半一到,他立刻将装好的便当放上小货车,开着车去送货。

 这确实替何欣美省了许多力气,让她可以更专心在店里的状况。毕竟过去几个员工都不会开车,只有她能送便当,现在有了子杰帮忙,省事多了。

 虽然欣美其实有点迟疑,不确定自己让子杰帮这么多忙,这么辛苦,到底对不对?在她印象里,子杰还是那个很聪明、努力上进,应该花更多时间好好念书的好孩子。

 要问她现在对骆子杰还有什么看法,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子杰曾经做错事,坐过牢,但何欣美依旧坚定相信,子杰是个善良的人。

 包甚,何欣美其实充满遗憾,子杰如果不是出生贫困人家,曾经有过三餐不继的日子,他也许不会太过汲汲营营于名利,也许他始终都是那个勤勉、善良的青年。

 她的心里其实好遗憾,那种遗憾强烈到让欣美更努力的去找吃不的人,然后送便当给他们吃,尤其是那些家里有孩子的贫穷人家,像是小泉家。

 因为她不希望发生在子杰身上的遗憾,在别人身上再发生,但是子杰走错的路、受过的苦,确实是欣美心中最痛的事,痛到她无法形容,只能常常用掉眼泪来抒发。

 现在子杰回来了,她只希望他快乐就好,不管他要不要待在这里,她还是那句话,只要他回来,这里永远都有饭菜让他吃

 骆子杰开始学习欣美的精神抖擞,果然保持乐观的心,脸上就能带着微笑,动作就能迅速许多。

 甚至那天中午便当店开始营业,骆子杰还站在门口大喊“光临”来接客人,让那些进门的客人确实吓了一跳。

 何欣美看着他,知道他已经振作起来,她的脸上也出笑容,跟着大喊,“光临!”

 客人一脸不好意思,“怎么这么厚礼数?”

 他望向她,对她展出笑容,她也以微笑回应;只是他的微笑里多了感谢,她则多了加油。

 复一的工作内容虽然忙碌,但其实很快就过去了,那天也是从早忙到晚,转眼来到八点,晚餐时间即将结束,客人已经减少许多。

 小泉在一旁陪着小敏玩,说也奇怪,这小子最近每天来拿了两个便当回家给和妈妈吃后,又跑回便当店说要帮忙照顾小敏。

 他们想,反正大人都在忙,阿桃更是忙着洗碗、整理厨房,既然小敏非得带在身边不可,有小泉这个半大不小的小孩帮忙照顾,也是一件好事。

 两个小孩玩得很开心,骆子杰则在一旁的座位上帮欣美整理着店里的帐册和各项开支收据。这是他的专业,只见他眉头深锁,时而抿深思,时而敲打着计算机。

 因为他认为,他不能只是单纯帮欣美整理帐册,还得注意店里的收支状况,既然欣美的心很善良,每天都要送这么多便当帮助穷人,那更要注意店里的开支,如果店里最后亏损过多倒闭,那么那些穷人就没便当吃了。

 何欣美开始整理剩菜,装在盘子上,放在骆子杰眼前的桌子上,不敢打扰他算帐。这场景就好像小时候功课不好的她,把算数习题拿给他检查一样,只能屏气凝神等待结果出炉。

 没多久,所有剩菜都整理好了,统统放在桌上,一旁还有一锅饭。何欣美开口叫两个小孩,“小泉,带小敏来吃饭了!”

 “哦!”牵着小敏的手,“走!吃饭了。”

 抱着小敏跳上椅子坐着,小敏根本不用动手,因为小泉已经主动拿起饭碗,夹菜要喂她。

 可是小敏还是想到妈妈,“妈妈…妈妈吃饭…”

 何欣美这才想起,赶到厨房,看见阿桃还在洗碗,“阿桃,一起来吃饭。”

 “老板娘,我把这些碗盘洗好。”阿桃很坚持,毕竟老板娘已经对她很好了。

 “这样啊…那不然小敏先吃好了,太晚了,孩子肚子饿了。我帮你装个便当,你晚一点可以带回去吃。”

 “那就麻烦老板娘了。”

 回到桌子旁,小泉已经在喂小敏吃饭,至于骆子杰依旧专心算帐,完全没动碗筷。何欣美只好先帮阿桃装便当,装完后,自己也坐下。

 看着子杰,“子杰,先吃饭吧!”

 “嗯…”捧着碗,拿着筷子,小口小口的吃,这跟他平虎咽的样子实在不同,显见他非常专心。

 看着他甚至一直吃白饭,什么菜都不夹,这果然就是骆子杰,平常吃饭时都是狼虎咽,仿佛非吃不可,但工作的时候却专心到连吃饭都可以忘记。

 何欣美于是站起身,帮忙夹了许多菜到骆子杰的碗里。没想到这男人竟然这么专心,连碗里不知何时多了些菜都不知道。

 五分钟后,骆子杰结束工作,开始可以专心吃饭,不过看过这些帐目的结果,让他其实心情很沉重。

 “怎样?”

 “有盈余,每天大概一万多元…”

 拍拍口,“我就知道,你的表情这么严肃,我还以为我每天都亏钱呢!”

 “我话还没说完。”夹着菜,扒了几口饭进嘴里。

 此时,小泉跟小敏也吃了,将碗放下坐在位置上。阿桃则完成工作出来,何欣美把便当拿给她,她干脆就在一旁吃起来。

 “怎样嘛?”

 “每天一万多,虽然已经扣掉了当天要给员工的薪水,但是还没扣掉隔天买菜的钱,扣掉之后,其实大概只剩下六千多。”

 “那也是有剩啊…”

 “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啊!今天如果收入少了一点,好死不死隔天买菜的钱多了一点,你就可能没有盈余了。”

 “对喔!”何欣美用力点头,有时候台风来,菜价涨到她这个对钱没这么在乎的人,掏钱买菜时都会心疼。

 小泉指着何欣美,“你送太多便当了啦!笨蛋。”

 “笨笨…”小敏有样学样。

 何欣美很不服气,嘟着嘴。

 骆子杰则是很懂她,“送便当这部分就算了,既然想做善事,就不要想这么多。我倒觉得,菜钱真的贵得有点夸张。”每天将近一半的盈余都被菜钱吃掉。

 “没办法,那些菜农真的很可怜,一公斤假如卖我十块钱,其实只有两块钱是菜农赚走,到最后我也不敢杀价。”

 “因为菜农要缴给盘商的钱是固定的,不管他们赚多少。”

 “没错!”

 骆子杰吃着饭,脑袋里却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,这些菜农肯定都与盘商签订了独占销售契约,不透过盘商来卖菜,这些一辈子只会种菜的老实人肯定没有路走。“菜价的问题很严重,不过欣美,你送便当其实也要克制,有善心是好事,但太多了也是给自己找麻烦。”

 “没错!”小泉也跟着指责,“那天那个人明明只是个骗子,要跟你骗吃的,你也给他,果然是笨蛋。”

 “笨笨…”小敏也跟着小泉一起骂。

 “你们怎么可以联手骂我?”头一撇,看向一旁的阿桃,“阿桃,你觉得冷是不是,怎么一直在发抖?”

 “我没事…”

 “姐姐你又扯开话题了,每次都这样。”小泉大笑。

 不过骆子杰倒是出声替欣美说话,“其实,欣美,你很厉害,记得十多年前,何妈妈还在的时候,那时候便当店亏损的日子还比赚钱的日子多,至少你现在每天都赚。”

 “大家照顾啦!”一脸不好意思。

 “我也是这样想。”看着她,真的佩服她,“左邻右舍都知道你在做好事,所以他们都想帮你,也就常常来店里吃饭。确实,有些人很喜欢占人家小便宜,但大部分的人都很有良心。”

 小泉这时也说:“姐姐,你便当店要开久一点,以后我有赚钱,我也要常常来买你的便当吃。”

 小敏也跟进,“买便当吃…”

 何欣美笑了,“好啦!姐姐的便当店一定会开一百年,到时候你们再来吃。”

 “一百年?啊是老妖怪喔!”

 “你说什么——”

 众人笑开怀,骆子杰也是,笑声似乎也成了席间的一道菜,配着饭香菜香,更显美味。

 隔天骆子杰再度跟何欣美上市场采买,相较于第一次单纯只是想陪着欣美,这一次骆子杰自己想多了解一下果菜市场运作的状况。

 路上依旧是何欣美开着车,骆子杰坐在一旁。两人之间不停交谈,只是内容大部分都是市场买卖的情形,而且以骆子杰问,何欣美回答居多。

 到了市场,天已经亮了,两人下了车,骆子杰推着推车,与何欣美有说有笑,一同进入市场。

 一如前几天来市场时一样,何欣美在前面挑选蔬菜,骆子杰在后头推推车。只是他时而凑上前来,听何欣美分享蔬菜挑选的心得。

 他也开始跟摊位的老板聊天,询问生意好不好,每天都这么早就赶来市场,实在是辛苦了…

 问话有点迂回,因为骆子杰也担心对方起了戒心,就不愿意分享心得,幸好这些人都是老实人,没他这么有心机,他问什么,他们就侃侃而谈。

 于是他开始问赚得多不多,有没有回本,怎么会选择在这里卖,跟盘商的分帐状况怎么样…

 而骆子杰发现,每一摊老板讲的几乎都是同样的话,有的也是类似的抱怨,愈往下走,听愈多老板说,骆子杰更肯定这菜价贵的原因究竟为何。

 推着推车往前走,骆子杰若有所思。何欣美则是时而回头看他,似乎也发现了他在想事情。

 “怎么了?”

 “没有,在想那些老板说的话。”

 “我每次来买菜的时候,他们都会这样说,其实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,这么早就要爬起来,赚的钱大部分都要给盘商。”

 “可以不跟盘商合作吗?”

 “那要去哪里卖?”

 看着她,“真的完全没有路吗?”

 想了想,“有啦!我曾经跟一个老板买,他在山上种高丽菜,每个礼拜都会载着菜下山到路边摆摊,可是警察会开单啊!有时候一天开好几张,他赚的钱就没有了,久而久之他就不来卖了。”

 “所以最大的问题是只有一家盘商,独占了市场。”

 “啊?”听不懂。

 扬起笑容,停住推车,“到了,你不是要买南瓜吗?”

 回头看见他们到了那个她的小学同学摆设的摊位,何欣美赶紧跟老板打招呼。

 老板见到老同学也热情回应。“大善人,你终于来了。”

 “干嘛这样?”

 “这个…他到底是不是那个骆子杰啊?”看向何欣美身后的高大男人。

 骆子杰这一次很自然的笑着,一点都没有不自在的模样。“我就是骆子杰。”

 “我就说嘛!我就觉得你眼,我跟欣美是同班同学,所以也是你的隔壁班同学耶!”

 “你好。”

 “你…”一旁突然有人在叫他,“欣美,你自己挑,我老婆叫我,我去看一下。”

 “好!”

 何欣美蹲在地上开始挑起瓜果,骆子杰充满好奇,也跟着蹲在一旁看着何欣美时而摸摸萝卜,时而敲敲胡瓜,时而看看南瓜。

 “这个到底要怎么挑啊?”他不发问。

 “你看这个萝卜,要挑那种外型看起来完整,颜色够白,上头的绿叶也要够翠绿;不然就敲一敲,如果声音听起来有铿锵声,那就不行…”

 “好复杂…”

 “不会啦!其实这摊的东西都不错,大概都不用挑。”

 “那你上次干嘛这么挑剔人家的东西?”

 何欣美眨眨眼睛,吐吐舌头,“我在跟他玩啊!老同学嘛!”

 “你喔…”

 就在此时,老板走回来了,何欣美继续东挑西选,嘴里还不饶人,“这个还可以…这个不行,这个也不行…这个还可以…这个…”

 “何欣美,你到底要怎样啊?每次都这么挑,我要怎么做生意?”

 “那我挑过的都买,这样可以吧?”

 “这样还差不多…”统统装进塑胶袋里,“好啦!多送你几个啦!反正你是在做善事。不过拜托,我们的生意已经够难做了…”

 “赚的钱够支付成本吗?”骆子杰问。

 像是问到关键问题般,一开口就大吐苦水,“是还可以,但付完成本,我们也要生活啊!况且明年度也要新的肥料,要整地,这些都要钱。”

 “我刚刚一路听下来,看来你们大部分的收入都被盘商拿走了?”

 老板看看四周,似乎怕有人在听,确定安全后便用力点头,“就是!我们的收入,他竟然跟我们三七分帐,我们三他七。”

 “是因为他提供这个场地给你们吗?”

 “就算是,这也差太多了吧?大部分都他赚走了,搞到最后,我们卖给顾客的价钱也不可能太便宜啊!”

 “可是你们非在盘商这里卖不可吗?”

 “没办法啊!因为签约了,我们的农产品只有盘商能卖,不是全部由盘商收割走让盘商自己卖,就是自己收割然后运到市场卖;如果是让盘商卖,那拿的更少,有些老农夫年纪大,没办法下山来卖,只好让盘商赚。”

 骆子杰点头。

 那老板继续说:“其实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出来卖,但随便在路边摆摊,警察的红单你就拿不完了…而且谁知道盘商会耍什么手段?”

 “所以最大的问题就在于,这里只有一家盘商。”

 “谁有办法跟他们对抗啊!我们哪有这种能力…”

 点头,骆子杰深思,一开始只是想该怎样帮便当店省菜钱,但一问之下这才知道,原来这里还有这么深的利害纠结。

 “子杰…你在想什么?”何欣美问。

 “没有。”

 老板看着骆子杰,“对了!我听说你不是到台北念大学吗?现在怎样?应该混的还不错吧?”

 骆子杰想要说,但何欣美抢先一步,“付钱!岸钱!还是你打算免费送我?”

 “你想得美,一样,八百五十元。”

 拿着东西放上推车,然后拉着骆子杰走人。老板一脸不解,上次是骆子杰自己转身就走,这回是何欣美拉着他跑掉。

 “这两个在干嘛啊?”

 回到车上,何欣美发动车子,“回家了,今天也要继续加油喔!”

 骆子杰看着她点头,“加油。”

 他当然知道欣美为什么要拉着他就走,是怕在对方的追问之下,他会说出自己过去的经历,然后再次陷入低

 他不敢说自己不会,不敢说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面对旁人的眼光,但是他可以为她鼓足勇气,接受自己的过去,承认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,然后重新开始。

 忙了一个早上,又到了中午用餐时间,骆子杰照例送完了一百多个免费便当,回到店里甚至还帮忙招呼客人。

 “光临!阿桑,又来吃饭喔!”

 “对啊!阿美的便当有够好吃啊!”

 “来!小心走,我帮你带位,你坐这。”七十几岁的老人家坐定,骆子杰接着问:“你要吃什么,我帮你拿。”

 “阿美的菜我都喜欢吃,都好啦!”

 “好!你等我喔!”骆子杰赶紧拿起盘子夹了四样菜,为了让老人家不用费力咀嚼,他特别挑选一些已经煮烂的瓜果类和菜类,至于类则选清蒸鱼,以免老人家吃了以后胆固醇过高。

 端着菜盘,拿着一碗饭,另外也添了碗热汤放在老人家前面;老太太拿起筷子,端起碗,开始享用这一顿午餐。

 何欣美这时从厨房后面走出来,看见老太太,“阿桑,要吃喔!”以前这位阿桑来到店里,都是何欣美帮她添菜添饭,自从子杰回来后则换子杰帮忙,最重要的是,子杰其实嘴也满甜的,可以把这些老人家照顾得服服贴贴。

 其实这一带住了许多独居老人,他们生活无虞,子女都在大都市工作,每个月都会汇生活费,老人家吃喝不是问题,就是没人帮忙煮。

 所以这些老人家每天两餐都会来吃,顺便跟欣美聊聊天。欣美注意到这些老人家的需求,菜烹调也讲究健康。

 这时,有个老公公站起身,已经吃,打算将碗盘拿去放,但没站稳,碗盘洒在地上,连带让盘中、碗中的剩菜剩汤撒落。

 “对不起!对不起!”迭声道歉。

 骆子杰赶紧拿起抹布过去,“没关系,老爷爷,您放着就好,让我来处理。”边说边蹲在地上将一地的水渍菜汤擦干净。

 “真是不好意思。”

 “不会!不会!”语气很温和,一点不悦也没有。

 这些老人家常常让骆子杰想起自己的,或许是移情作用,他真的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。事实上,欣美也是这样说,她常说如果妈妈还在,大概也快到这种岁数了。

 孝顺不到自己的母亲,就去孝顺别人家的老人家,这样子福气也会传给自己在天上的母亲…欣美是这样说的。

 老公公看着骆子杰,似乎想起了自己不在身边的子孙,竟然就坐在那边看着,似乎在想像这是自己的亲孙子在孝顺自己。

 “年轻人,你这样很好,很勤奋,也很善良。”

 刚刚骆子杰服务的那名老太太也这样说:“就是,子杰真是难得,现在很难得有这样的年轻人了。”

 何欣美在一旁看着,但笑不语。而骆子杰则被称赞到脸都红了,直说不敢当,说这是自己该做的事情。

 便当店内热闹非凡,几乎左邻右舍都在这里吃饭,许多客人都是面孔,每天都要固定看到两次,显然都已经爱上了欣美的手艺。

 就在此时,门口有两人走进。所有人吃饭聊天,一时没有注意到。骆子杰正在一旁擦着地板,想把地上弄干,怕有人走过滑倒,也没发现。

 何欣美发现了,那两个人是警察。

 “请问,这里有个骆子杰先生吗?”

 骆子杰杆,看向声音来源,他有点讶异,是警察,来找他的?

 “是我!”

 “可以借一步说话吗?”

 “好!”赶紧掉围裙,将拖把放在一旁,跟着警察走出门口。

 所有人都讶异不已,现场顿时恢复宁静。何欣美看着走出门口的三人,心里七上八下。

 门外,警察看着骆子杰,观察一会儿,似乎确认此人至少外表看来非凶神恶煞之辈,这才开口,“你不用担心,这只是例行公事,辖区内有假释犯,我们都会来看一下。”

 “是。”

 “你在这里工作?”

 “是的。”

 “何家便当很有名,她们母女俩都是好人…在这种地方工作也是好事。”

 “谢谢。”

 “你不用担心,你的前科不是什么重罪,如果没必要,我们不会常常来找你,这只是例行公事,你会一直待在这里吗?”

 很肯定,“会。”

 “那我们就这样向上面回报,没事了。”

 点头,“谢谢你们,辛苦了。”

 说完,警察就走了。骆子杰深呼吸,转过身走回店里。店内几乎每个人都看着他,包括那些老爷爷、老

 其中一个老问:“子杰,怎么回事啊?”

 何欣美出面,还想帮他掩饰,毕竟两个警察直接找上门,大概跟他的前科有关,而她还不确定子杰是否愿意让别人知道。

 可是骆子杰自己坦承,“以前不乖,走错路,做错事,被抓去关过。”

 所有人嘴巴都张得很大,似乎不敢相信,而何欣美也是如此,只是她讶异的是骆子杰竟然自己坦承不讳。

 老爷爷皱眉,“是犯什么错啊?”

 “内线易。”

 “什么易?”

 几个老人家你看我、我看你,一头雾水,显然对这个罪名迷糊糊的,他们还以为是什么杀人、放火、窃盗。

 一旁有个比较年轻的中年人知道什么是内线易,“哇!内线易,这要没一点本事,还做不到耶!”

 老爷爷敲敲拐杖,“没关系,应该不是什么重罪,以后好好做人就好。”

 骆子杰笑着,“谢谢爷爷。”

 老爷爷点头,转过头继续跟其他人讨论,“到底什么是内线易啊?”

 骆子杰穿回围裙继续擦地板,何欣美在一旁看着他不敢说话,也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 没多久客人陆续离去,中午用餐时间已过,何欣美在厨房善后,正准备出来叫大家赶紧吃饭时,却发现所有人都在,只有子杰不知去哪里了。

 于是她让其他人先吃,自己去找子杰。往二楼去找,果然在同样的地方发现了子杰,他就跟上回心情不好一样,席地而坐,背靠着墙。

 “子杰,你没事吧?”按抚他的手臂安慰他,也给他力量。

 骆子杰抬起头,点点头,“我没事,别担心…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,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。”

 “子杰…”

 “大家知道也好,这样才能提醒我曾经走过的路。最重要的是现在…只是,欣美,我不想让你蒙羞,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有前科了…”

 “我不在乎,只要你自己愿意留下来,那就留下来…”语气哽咽。

 “欣美,我想留下来,我想留在你身边。”

 抱住他,换来他的紧紧回拥,她的泪水决堤,“那就不要想太多,留下来,为我留下来。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你,因为我知道你是好人…一直都是…”

 他的眼眶透,心里却更笃定,他要留在有欣美的地方,他要重新做人,过去无法挽回,未来他不会再让欣美感到丢脸,就算不能感到骄傲,至少也别蒙羞。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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